一毛钱的温暖

时光乱了年华

□葛鑫

阴沉的天，街边的残雪，烤地瓜的香气，破旧的小人书摊……时光倒回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。

那时，七八岁的我住在一个小县城。家边的巷子口有一个小卖铺，店老板在门口经营了个小人书摊，专门出租各种小人书。《三国演义》《西游记》《聊斋》《大西洋底来的人》……琳琅满目，应有尽有。

小书摊吸引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。一到放学的时候，书摊边的马扎子上就坐满了人，有时连路边的石基上也坐着人。大家一遍遍翻着差不多要翻烂的小画书。

“随便看了啊，一分钱看一本，一毛钱看一天，一块钱看一个月。”小老板戴个大蛤蟆眼镜，大声张罗着。

“丫头，想看吗？想看回家和你妈去要钱。”见我在边上站着，小老板说，“超级划算啊，一毛钱看一天，还可以借一本回家去看。”

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，小手揣在空空的口袋里，轻轻摇摇头，飞快地跑开了。我家人口多，能吃饱就不错了，哪还有闲钱让我看小人书？可放了学我还是喜欢在书摊边站着，有时能瞄一眼身边小孩的画书，运气好还能听哥哥姐姐讲画书里的故事，什么岳云、杨家将、聂小倩……我觉得开心极了。

那天很冷，也没有太阳，西北风呼呼地刮着。书摊边零星坐着几个人，小人书摊在膝盖上，双手不时用嘴哈着热气。小老板可能怕冷，关着门在小卖铺里听歌。几本小画书被风吹到一边去了，我跑过去捡起来，小心地掸掉上面的尘土，再轻轻放回原处。

“《陈真》！”突然，一本小人书映入我的眼帘。我迅速捡起来，左右看了看。“阿里，阿里巴巴，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……”小卖铺里一遍遍地放着音乐。烤地瓜的大妈在近旁不时翻烤着地瓜，其他几个孩子顾自看着手中的小人书，没人注意到我。我心里像小兔子般狂跳不止。我实在太喜欢这本画书了，明天我就还回来。我的手悄悄伸进书包，将《陈真》夹进了课本。

“丫头，我盯你很久了！”一只大手将我的小手卡住，把我的课本抽出来，抖了抖，书“啪”一下摔到地上。我“哎哟”一声。完了，这下全完了。我低着头，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。“看模样长得挺文静，没想到是个偷儿，说吧，偷了几次了？”小老板揪住我的耳朵，“亏你爹还是老师，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啊？你自己说吧，是去公安局，还是让你爹来赔钱？”“我……”我的嘴哆嗦着，不听使唤。

“您说啥呢，人家闺女把钱给你了，你自己在里面听歌，没听到。”烤地瓜的大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用手指了指书摊，“喏，我可是看着她把钱给放那里的，怕风刮跑，还给压了块石头。”小老板松开我的耳朵，拿起书摊边的一块石头，下面果然有一毛钱的纸币。我看了眼大妈，不等我说什么，大妈推着我说：“丫头，天冷，回家去看吧。”然后转身继续去卖她的烤地瓜去了。

事情过去了三十多年，一到冬天，那本小人书和那皱巴巴的一毛钱就老在我眼前晃，温暖而感动。

转自荆楚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