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极度濒危 长江江豚拟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，你的微笑 我们如何留住

时光乱了年华

□楚天都市报记者 陈凌墨 陈倩 摄影：楚天都市报记者 王永胜

它被称为“水中大熊猫”，但实际数量仅相当于大熊猫的一半——近30年来，从2700多头锐减到1012头。

30年来，它一直待在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名录上。这期间，白鱀豚离它而去，被宣布功能性灭绝；它从此独自游弋，成了长江中唯一的哺乳动物。

如今，长江江豚终于等来保护等级的升格。近日，国家林业和草原局、农业农村部就《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（征求意见稿）》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，长江江豚等物种拟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。这是1989年以来，我国野生动物保护名单第一次大规模调整。

“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，首先是说明它真的很濒危了。”昨日，长江江豚研究专家、中科院水生所研究员王丁对楚天都市报记者说，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，要留住江豚的微笑，还有很多紧迫的事情要做。

升级

时隔31年保护名录首次调整

江豚拟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

此次《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》拟将约400个物种新增或提升保护级别。这是该名录自1989年实施以来，第一次进行大规模调整。

本次调整的主要参考依据，是《中国脊椎动物红色名录》对我国脊椎动物的评估等级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（IUCN）红色名录分类与标准。重点关注三类：野外种群有灭绝危险的“极危”物种，分布区狭窄、野外种群数量稀少的“濒危”物种，以及野外种群数量下降明显或持续下降、生存受到严重威胁的“易危”物种。

长江江豚，俗名江猪。这种长江流域仅剩的淡水豚类，在地球上已生存2500万年，是世界自然基金会确定的13个全球旗舰物种之一。2013年，长江江豚被IUCN红色物种名录列为“极度濒危”物种，受胁程度仅次于野外灭绝。

长江边的居民大多有着这样的记忆：全身铅灰色或灰白色、头部钝圆、体形流畅的江猪在江水中翻腾、跳跃。但如今，这样的画面越来越难得一见。

中科院水生所副研究员郝玉江介绍，自上世纪80年以来，长江江豚种群量快速衰减。1991年，长江江豚数量是2700多头。2006年，国际联合考察发现，已不足1800头。2012年，约为1045头。2017年长江江豚生态科学考察结果显示，长江江豚种群数量约为1012头。其中长江干流445头、洞庭湖110头、鄱阳湖457头。

长江江豚极度濒危，主要是受人类活动的干扰，特别是非法渔业活动和繁忙的航运对长江江豚造成较大生存压力。据不完全统计，由于捕捞作业误伤死亡的豚类几乎达到死亡总数的一半。2018年，江西发现一头死亡江豚，全身被3层渔网紧紧包裹。

同时，水利工程阻隔江湖之间的联系，导致鱼类繁殖能力下降、数量减少，使得江豚食物短缺。2012年，长江安庆段至少有5头长江江豚饿死。此外，工业排放等造成的水质污染，也给长江江豚的生存雪上加霜。

呼吁

江豚保护升级已呼吁多年

住鄂全国政协委员曾递交联名提案

此前，关于江豚保护升级的呼声已久。全国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分会会长李彦亮，是江豚保护升级的亲历者和见证者。

“我是陕西汉中人，在汉江边长大，在湖北第一次看到江豚，从此结下了缘分。”2006年，时任农业部渔业局副局长的李彦亮，第一次见到了长江江豚。

他当时到石首天鹅洲和洪湖新螺两个豚类保护区考察，发现这两个保护区还只是县管保护区，“一个是正科级单位，一个是副科级单位，没有经费，没有人员，日子过得很艰难，更别提保护白鱀豚和江豚了。”那次考察之后，在农业部和湖北省政府的共同努力下，这两个保护区升级为省级保护区，正处级单位，人员和经费都有了保障。

2012年的科考发现，长江江豚仅1045头，比6年前锐减700多头。

江豚危急，升级保护的呼声越来越强烈。

2014年，农业部成立长江流域渔政监督管理办公室（即“长江办”），李彦亮任主任。在长江办的推动下，当年10月，农业部下发《关于进一步加强长江江豚保护管理工作的通知》，其中第一条就提出，长江江豚按照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保护要求，实施最严格的保护和管理措施。具体措施包括严禁任何单位和个人非法捕捞长江江豚，对于非法捕捞、伤害长江江豚的行为，一律移送司法机关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等。

“从2014年以后，农业部所有的相关文件和管理措施里面，江豚都放在最前面，从来没有松懈过。”李彦亮介绍，2015年、2016年，农业部分别在湖北天鹅洲、湖北何王庙、安徽安庆西江开展长江江豚迁地保护。2016年，农业部印发《长江江豚拯救行动计划》(2016-2025)。

然而，当时社会各界的种种努力，仍未能有效阻止江豚种群数量迅速下滑的态势。“其中的原因很复杂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江豚保护的法律地位过低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。”中科院水生所副所长徐旭东说。

2017年全国两会，中科院水生所副所长徐旭东等10位住鄂全国政协委员提交联名提案，建议把长江江豚保护级别从二级升为一级。在2018年两会上，徐旭东再次建议，从体制机制上解决重点保护动植物名录修订“老大难”问题，尽快将江豚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名录。

展望

江豚面临的多种威胁仍存在

升级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

长江江豚若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意味着什么？

根据我国《野生动物保护法》规定，野生动物的保护级别不同，在开发利用管理的审批权限、违法行为的行政处罚、追究刑事责任等方面，都有所区别。

徐旭东等委员2017年的提案中说：“非法猎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处罚较轻，截至目前的全部江豚死亡事件中，尚无一例对当事人进行任何形式的处罚。”

李彦亮说，江豚升级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将意味着在国家层面保护力度的大大加强。“社会各部门更认可，更不敢碰红线。”

“白鱀豚已经功能性灭绝，长江中的其他旗舰物种，白鲟已经基本灭绝，中华鲟也岌岌可危。保护江豚，并不仅仅是一个物种的保护，而是对整个长江的保护。”王丁说，长江江豚是长江流域生物多样性的指标物种，也是长江流域生态环境健康状况的重要标志。

“目前，江豚种群快速下降的趋势已得到遏制，这得益于我国正在推进的长江大保护战略。”王丁说，2020年1月，长江开始全流域禁渔，随着长江岸线整治、水污染防治等一系列生态行动的推进，长江的水生态保护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。

目前，在长江的某些区域，江豚已开始出现恢复性增长。比如，在石首天鹅洲、洪湖新螺两个迁地保护区，江豚的数量已经有100多头，一些2012年以前没有发现过的地方也出现了江豚的身影。今年6月21日，王丁在洞庭湖考察，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20多头江豚，“比过去多了。”

“江豚‘升级’，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。”王丁说，2018年7月24日，中国农业农村部正式发布2017年长江江豚生态科学考察结果时提到，长江江豚种群数量迅速下降的趋势得到遏制，但种群数量极度濒危的现状没有改变，保护形势依然严峻。

他说，江豚面临的航运、水污染、水利工程建设等威胁依然存在，如何将长江禁渔落到实处，如何促进各部门的协调合作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