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读懂“一个人的史诗”

时光乱了年华

绘图/刘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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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，独立摄影师蔡山海自驾经过山西代县峨囗镇上高陵村，偶然走进一个正在举办葬礼的农家小院，发现墙壁、门框乃至房梁上，都有去世老人留下的字迹。这些文字清秀工整，共有数万字，内容包括家居琐事、日常农事、生活随想等，落款均为“张福青”。摄影师拍照发在社交媒体上，吸引超过7万人点赞。（据4月15日极目新闻）

此事在网上走红后，记者走访问询，拾取了张福青老人些许的生活片段，拼凑出他平凡而动人的人生轨迹：他年少时在私塾读书，是村里少有的“文化人”，但因种种际遇，一生务农，孝敬父母，三度娶妻，育有两子。1998年开始，他一边修缮祖屋，一边在房屋上写字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，有些是叮嘱，有些是感慨，有些是梦想，有些是寄望。他的身体始终固守乡土一隅，照顾病妻，耕耘田地，修缮房屋，整理院落……可以说生活半径相当狭小；但他的思想时常漫无边际地遨游，从过去到将来，从家风到国情，从院子里的鼠洞到茫茫宇宙……

有些事如果不写下来，就会因为太过细碎缥缈，而消散在岁月云烟之中；但一旦写下来，就可能被看见、被念诵、被了解。经年累月，万缕千丝，在祖辈留下的房屋上，老人写下“一个人的史诗”。时间的洪流之中，这人生的书页满蕴光亮，打动了千千万万人。

文字是内心的映照，让那些隐秘不言的心声，穿透光阴，描绘出人生的另一面。张福青老人和老伴，相依村居，肯定会有许多寂寞无助的时刻，但成行成篇的文字，让这个院落显得生动热闹。如果不是看到这些朴实而充满意趣的文字，我们想象不到，一位七旬老农，会怀有去新疆喀什看看的愿望，会有关于宇宙、自然和人类的思考，会对天文、地理等科学感兴趣。这些个人的思索，有时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得而知，却会沁入文字之中，让人且读且感慨。

文字是情感的连接，一个字一个字地传情达意，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疗愈自我。张福青虽然不是我们的父亲，或许和我们的父亲毫无相似之处，但阅读他的文字，就会让人不断想起自己的父母、长辈，想起那些深沉而无私地爱着我们的人。我们见到父母时，他们便已经是父母，有时我们会忘记，除却父母的身份，他们是多么鲜活、丰富、有趣的人。而这满墙的散文絮语，却提醒我们，真正的爱，一定源于真正的了解。

文字亦是生命的延续，笔画是筋骨，墨色是血肉，所思所感见精神，只要有人阅读，记忆就不会消失。老人将字写在砖上，砖便不只是建材；写在门上，门便不只是木头。整栋房屋因此成了纪念物，记录着一个人对故乡与家的钟情不渝。平淡如流水的日子，因为文字的记叙，不再匆匆而过，而是在某个时空停驻，给人以长久和温暖的陪伴。

有网友以作家史铁生的话，表达自己的感想：“唯有文字能担当此任，宣告生命曾经在场。”我们被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所打动，或许也因为，同为寂寂无名的人，我们都在以各种方式书写人生，同时渴望被阅读、被记得、被了解。那么，从现在开始，去读懂和珍惜身边的人吧，让每个人的“史诗”有机会被传诵，让每个人的光来得及相互照亮。

声音

广州日报：歌手许飞在《父亲写的散文诗》里唱道：“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，这是他的生命留下来的散文诗，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，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。”这张旧报纸，是需要人读的。最好趁现在。